第4108章 血染之于铁幕（五十） (第2/2页)

因为等级低意味着他是弱者，意味着他懒惰，意味着他不受星灵泰拉的宠爱。就连勇者之位，也会被说成是星灵可怜他，才暂时施舍给他的。
　　
　　仙灵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如同牢不可破的枷锁，从出生起就一直束缚着他。
　　
　　花一生去追寻一个数字游戏。明明只是想从＂零＂变成＂一＂而已。一直站在起跑线上独自努力的他，却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前进，反而倒退了，从＂零＂变成了＂负数＂。
　　
　　被诸神玩弄于股掌之中。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。就连给他降下即死诅咒的【月影魔狼拉普拉斯】，也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。
　　
　　这一切一切，都让人火大。
　　
　　但他真正憎恨的其实是他自己。他以为自己很坚强，实际他比谁都懦弱。
　　
　　他恨自己没能早一点跟仙灵们翻脸，杀光那群混账长老。
　　
　　如果他更有勇气一点，他应该早点把那群利用他的、轻视他的、在他背后说他坏话的人全部杀了。
　　
　　哪怕被逐出仙灵乡也好，哪怕牵连到妻儿也好，也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怨气。
　　
　　他应该在失去勇者之位前，就让仙灵们认识到他的愤怒。
　　
　　他应该让压榨迫害他的人意识到，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野狗，也是会奋起反抗的。
　　
　　他应该多杀几个猫仙灵，而不是遵从什么傻.逼决斗规则，只杀掉那群长老。
　　
　　……但是现在，说什么都太迟了。
　　
　　咆哮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深渊势力应该是把特别强力的魔兽召集过来了，为了确保史矛革的必然之死。
　　
　　所幸的是，距离强大魔兽到达还有一段时间，而那些弱小的动物和魔兽则早就逃之夭夭，不想被卷入这种天灾级别的战斗里。
　　
　　也就是说史矛革暂时不需要担心受到袭击，只要他能赶在敌人到达之前解析完【即死诅咒】，把它无效化，让自己的损伤能够修复就好。
　　
　　可是，这种事情能做到吗？
　　
　　就是因为做不到，史矛革才会失去一手一脚和一只眼睛的。他以前做不到的事情，他现在也不可能做到，不是在这一刻，不是在这短短的事件里。
　　
　　万策尽矣。
　　
　　难道真的只能躺在这里等死，等着被赶来的强大魔兽们撕碎吗？
　　
　　就在魔王心生绝望之时，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旁。
　　
　　＂……哟，这不是大不列颠的国王吗。＂史矛革问。
　　
　　＂……你是怎么察觉到的？＂见没有伪装的必要了，银面人摘下了他的面具。
　　
　　＂你在说什么呢。第一次见你时就认出来了。我从前以勇者的身份在大不列颠行动时，不就见过你了吗。就算你戴上了面具也隐藏不了气息，猫仙灵绝对不会认错自己识别过一次的气息。＂
　　
　　＂所以说你们真的很麻烦啊，居然敏锐成这种样子。＂骑士王亚瑟摇了摇头：＂姑且问你一句，你还打算找星灵泰拉复仇吗？＂
　　
　　＂你又在说什么胡话。泰拉是一团灵体，是杀不死的，我怎么找它复仇？＂史矛革闷哼，＂假设我真的有办法消灭泰拉好了。但泰拉代表的是文明。是直接和仙灵、人类和兽人联系着的。
　　
　　如果星灵泰拉被消灭，意味着人类、兽人和仙灵都会逐渐走向衰亡。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复仇而灭掉三个大种族吧？你当我是傻子吗？＂
　　
　　＂你还是有点常识的。＂亚瑟王不带感情地分析道。
　　
　　＂……所以，你是来嘲笑我的？＂史矛革瞪了骑士王一眼：＂又或是，来看着我被魔兽杀死，以确保我不会威胁到你们？＂
　　
　　＂不。这样做对朕有什么好处吗？＂骑士王再次摇头，＂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。＂
　　
　　这话换来的是魔王的鼻嗤声：＂呼。交易？＂
　　
　　＂看来你被诅咒影响甚深，已经无法行动了。＂亚瑟王继续说，＂朕可以帮你击杀掉接下来出现的魔兽们。但这样做你会欠朕一笔巨大的人情，想必你也不会愿意。＂
　　
　　＂又或者你可以看着我死……＂魔王嘟哝道。
　　
　　＂又或者朕可以把这件神器给你。＂无视史矛革的吐槽，骑士王从特制的那屋口袋中取出一个面具。
　　
　　那是一个光看就能感受到它带着可怕诅咒的面具。骨头的面具，但并非人骨，而是缩小版的巨龙头骨。其后方两只龙角正拉风地高翘着。
　　
　　虽然它看上去像是龙的头骨，但材质又似乎是瓷器或者金属，有一种柔和的＂陶瓷白＂的色泽。
　　
　　不管它的外观有多炫酷，不管它的材质色泽看着有多高级，都掩盖不了从其中散发出来的凶残诅咒气息。那是一种致死量的诅咒，恐怕戴上面具之后就很难轻易摘下，不管是戴上还是摘除都会有某种恐怖的代价吧。
　　
　　＂这是【封印指定特S级咒具】，同时也是大不列颠的国宝——【梅尔佐拉的面具（the_mask_of_Mazora）】。其特性是【咒术反转】——即把【诅咒】反转成【祝福】，同时把【祝福】反转成【诅咒】。＂
　　
　　骑士王用不带感情的声线介绍道，
　　
　　＂【业障】、【深渊的诅咒】和【泰拉的诅咒】——这些来自神明们的诅咒太过强大，面具对它们无可奈何。但你身上的【即死诅咒】是可以被反转的。
　　
　　只要戴上这个面具，【即死诅咒】也会反转成【永生祝福】吧。
　　
　　如是一来，你的困境就会逆转。你原本无法堵上的伤口，也会一瞬间被修复吧。
　　
　　你获得的强大自愈能力，甚至可能超过你身为猫仙灵的、未受诅咒的时代。＂
　　
　　……他简直就像是在推销。
　　
　　那个面具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改动因果。而世上的【因果律神器】都极其罕有，仅仅是＂能改动因果＂这个事实，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。
　　
　　＂那么，代价是什么？＂史矛革反问。
　　
　　＂其代价是，消耗掉你99%的业力。反转效果如此强大，消耗自然也巨大。＂
　　
　　＂不。我问的不是使用这个面具的消耗。我问的是借用这个面具的代价。＂魔王恶狠狠地看着骑士王，＂我不相信你会白白地借出大不列颠的国宝，哪怕它是个需要被处理掉的危险咒具。＂
　　
　　亚瑟王咧嘴，无声地冷笑。
　　
　　＂你必须知道一件事，朕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情。并不是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，才特地出现并借给你这件神器的。所以你支付的【代价】，只需要等同于【这个面具本身的价值】即可。＂
　　
　　＂少废话了，赶紧把【代价】说出来吧。＂史矛革能感觉到，强大的魔兽们越来越近了。
　　
　　——于是，亚瑟王保持微笑，说出了一个连史矛革都觉得棘手的任务。
　　
　　几分钟后，史矛革戴上了特S级封印指定咒具，【梅尔佐拉的面具】。
　　
　　他感到有力量涌出。他毫不犹豫地拔走胸腹上的标枪。他身上的损伤瞬间修复。他爬了起来。
　　
　　亚瑟王没有骗史矛革，面具的效果是货真价实的。身体之前的沉重仿佛是谎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万能感。
　　
　　就连感觉都变得敏锐起来。
　　
　　他身上持续多年的剧痛与幻痛消失之后，他能更好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五感上去了。
　　
　　他感觉到魔兽们已经非常接近，每一头都是极其危险的高等级魔兽，都有着轻松毁灭一座城邦的实力。
　　
　　但是正好，可以拿它们打牙祭。
　　
　　＂它们是来找我的，你不要插手。＂史矛革用平缓的语气告诫道。
　　
　　＂可以吗？虽然解决了【即死诅咒】，但你的业力等级应该被大幅弱化了才对的？＂骑士王明知故问。
　　
　　＂可笑。我才不需要依赖那种东西。＂魔王轻描淡写地回答。
　　
　　等级不过是个数字游戏。是星灵泰拉那个傻.逼搞出来的傻.逼系统。谁稀罕那种东西啊。
　　
　　真正的强者依赖的是，通过不懈锻炼得来的技术，而不是区区的数字。只会依赖数值来碾压对手的家伙，连二流都算不上。
　　
　　如是想着的史矛革飞奔出去。
　　
　　保持沉默的亚瑟王用特制的监测器分析着如今的史矛革，在他眼前呈现出这样一串信息：
　　
　　【个体名：魔王.诸神弃子史矛革】
　　
　　【阵营：混乱中立】
　　
　　【异常状态：
　　
　　咒术反转（将诅咒反转为祝福，反之亦然。对神族降下的诅咒无效）、
　　
　　*永生祝福（大幅强化体能，促进身体再生）、
　　
　　业障（无法提升业力等级）、
　　
　　深渊的诅咒（业力等级下降X级，X与最大业力等级一致）、
　　
　　星灵泰拉的诅咒（剥夺一切业力等级，剥夺仙灵之力使用权限）】
　　
　　【业力等级：-0.01级（合655级）】
　　
　　……还是这么夸张呢。骑士王一脸放弃地眯起眼。
　　
　　他已经尽力了，但还是没法彻底压制住史矛革那个高得离谱的业力等级——那个本来就是系统漏洞（bug）。
　　
　　但至少，他避免了最坏的情况——也就是65534级的魔王从星灵泰拉那里过度汲取力量，让泰拉本身被削弱的情况。
　　
　　但现在这个655级的史矛革是怎么回事？
　　
　　魔王一边疯狂地笑着，一边用超越常理的速度飞驰，与刚刚到达战场的魔兽们大打出手。
　　
　　在魔兽们反应过来之前，他就用标枪击穿它们的脑袋。他扑过去扭断它们的脖子，撕下它们的喉咙，拧歪它们手脚。
　　
　　紫黑色的魔影比魔兽更凶暴，更残虐，更疯狂。他肆意蹂躏着，本该蹂躏他的一切。
　　
　　到来的魔兽们明明应该是深渊刻意召集而来的战力，都有极高的强度才对。它们却几乎没有抵抗地，被史矛革玩弄和虐杀于股掌之间。
　　
　　虽然亚瑟早已预期到会变成这样，但这场面……是不是有点太过了？
　　
　　史矛革的速度和爆.发力，不是比之前65534级时还要高吗？
　　
　　＂啊——＂
　　
　　理解到状况的骑士王，发出一下轻哼。
　　
　　是因为之前65534级的魔王没有自愈能力，战力受限于肉.体强度。
　　
　　如果当时的史矛革真以65534级相符的速度移动，他的身体会瞬间撕裂，直接自灭。
　　
　　【即死诅咒】如同一个牢固的枷锁，死死地锁住了魔王的自愈能力，也锁住了其行动，让史矛革无法全力战斗。
　　
　　现在，连这个最后的枷锁也解除了。史矛革的自愈能力甚至还更上一层，比普通的猫仙灵还高。655级的魔王终于可以放开手去战斗了。
　　
　　就算激烈的运动撕裂了肌肉和内脏，他的损伤也会瞬间修复吧。就算他被敌人的攻击稍微刮到蹭到，也无伤大雅吧。
　　
　　骑士王有点后悔给了史矛革那个面具。说不定他唤醒了一只谁都没法操纵、危险之极的怪物。
　　
　　但一切尚在计划的容许范围内。
　　
　　为了对抗不久将来出现的更大的【恶】，以毒攻毒是必须的。